所谓远征,即是对一些国家权力隐秘结构的深度挖掘和追踪:谁在掌权、如何获权,以及他们隐藏了什么。而在这个系列调查报告中,副产品“未经授权的财富榜单”则试图勾勒出全球最隐蔽的财富图景——那些由空壳公司、代理人与暴力机器在每个国家政权阴影中构筑的庞大商业和金融帝国。
正如之前所预告的那样,今日的调查报告直指伊朗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及他的隐秘商业帝国。
正文开始前,谨强调一下,无论是伊朗还是与其隔海相望的海湾国家,均有其政治体制的独特之处。任何一种政体均不能以好坏优劣高下等来判断,存在即合理。本文揭示的哈梅内伊隐秘商业帝国,正如前一篇关于伊朗影子金融网络文章(戳这里👉)后的某位朋友后台评论所言,如果对比我们国家曾被制裁时的某位爱国香港企业家所为,伊朗的情况也可以理解,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也有其体制和历史发展阶段的特殊性。某些内容切勿过度解读,更不要太有代入感而对号入座,谢谢理解哈!
阿里·哈梅内伊:财富与权力的双面人生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刚刚结束没有几年。某一天清晨,丧偶的帕丽·瓦赫达特-哈格(Pari Vahdat-e-Hagh)打开家门,见到自称“伊玛目指令执行总部”——塞塔德(Setad)的官员,对方要求没收她的祖宅。
伊玛目指令执行总部原名为the Execution of Imam Khomeini's Order, 简称EIKO,后简化为Executive Headquarters of Imam's Directive,外界则更常用Setad来称呼这家机构。
这位巴哈伊教少数派成员早已因信仰失去丈夫——他于1981年被捕并遭处决。如今,这群人坚称她的公寓是“无主财产”,归属于最高领袖办公室。她拒绝离开,一名塞塔德特工攥紧拳头作势殴打。
“我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来杀了我’”。最终,塞塔德没收并拍卖了她家的财产。基于同样的理由,她女儿的公寓也被查没并低价卖给了革命法院官员,该官员一个月内转手获利。这位抗争寡妇的遭遇,正是当今伊朗最高领袖早年通过掠夺平民财产积攒自身财富的缩影。
与此同时,在1000公里外的波斯湾基什岛度假区,园丁们修剪着豪华海滨酒店的树篱——据传,这里也属于同一个隐秘帝国。房间始终为永不现身的主人准备着(哈梅内伊本人极少离开德黑兰住所),但资金仍源源不断地涌入。从德黑兰被驱逐的寡妇,到基什岛闲置的五星酒店,这些迥异场景仿佛一枚硬币的两面,揭示了这位最高领袖自1989年掌权以来积累的隐秘财富。这个凌驾于常规监督之上,同时又隐匿于权力背后的帝国,足以使哈梅内伊竞逐全球最富有独裁者的宝座。
公开形象与真实财富
长久以来,哈梅内伊始终在公众面前精心营造着一个虔诚简朴的个人形象——即便他私下里掌控着资产总额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商业帝国。
在公开场合,他自称谦逊的什叶派教徒,追随者亦不断鼓吹其清苦生活,比如他朴素的衣橱,再比如他家中仅有的一条破旧波斯地毯。伊朗官方媒体中所描绘的哈梅内伊甚至曾节俭到需要向贴身警卫借钱度日。“我们家没有寻常意义的装饰,”他的妻子曾在采访中强调,将家庭生活描绘得近乎苦行,“多年前我们就摆脱了这些物质的困扰。”
确实,哈梅内伊很少出国,更不会炫耀奢侈品。照片中的他,最常见的生活化形象是拿着塑料水壶打理苗圃,而非进出私人飞机到处旅行。
所有这些都强化着一个精心编织的官方叙事:最高领袖是漠视世俗财富的神圣使者。
但在这样虔诚的表象下,外界无法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是哈梅内伊直接操控的庞大商业帝国,为他的办公室输送着难以计量的财富与特权。帝国核心塞塔德——“伊玛目指令执行总部”——在过去30年间已从临时革命委员会逐渐转变为巨型财团。2013年,路透社经六个月调查发现,塞塔德持有房地产、企业投资等资产共计约950亿美元。
对比可知,950亿美元超过当时伊朗全年石油出口总值,且这笔资金如何支配使用仅听从哈梅内伊一个人的号令。(据独立历史学家估算,被霍梅尼推翻的巴列维国王财富仅达此数额零头。)
而关键之处在于,这些资产不归结在哈梅内伊本人名下。因此,外界很难发现其中的关联。即便路透社揭开了塞塔德庞大资产的真相,也"未发现哈梅内伊挥霍塞塔德资金的证据"。
帝国的价值在于其所赋予的权力。通过塞塔德,最高领袖掌控的财政资源足以资助其统治与政策议程,无需向民选机构负责。伊朗议会无法监督塞塔德账目,因此其预算运作完全脱离控制。官方叙事与隐藏的现实形成鲜明对比:哈梅内伊掌握着超越国家年石油收入的影子金库,却公开披着简朴苦行圣徒外衣。
隐秘帝国解剖
如何将950亿美元的天价财富隐匿起来?哈梅内伊家族的操作方案是——化整为零,将其分散至遍布伊朗全境的空壳公司和数千处查没的房地产资产中。尤为值得一提的是,1989年提出的管理少量“无主财产”的指令,现如今已膨胀为伊朗最高领袖的第三权力支柱——与绝对政治权威和军事指挥权并列。
• 不动产查没:塞塔德的起家就是通过查没房产来积累财富。凭借措辞模糊的伊斯兰革命法律,该组织系统性地征用伊朗各地数千处所谓的“无主”房产——常以原主弃置或非法获取为执法借口。实际上,多数情况下房产没收的目标是无助的公民群体,尤其是被视为异端的巴哈伊教等宗教少数群体、失势商人或伊斯兰革命后流亡家族。哈梅内伊的代理人轻而易举地从法院拿到查没令(有时基于虚假指控),没收这些人的房屋、农场或企业。一旦法院将地契移交给“伊玛目代表”,塞塔德便会拍卖房产或向原主索要巨额赎回金。
2008年,塞塔德房地产部门主管自称房产组合价值数百亿;2013年,路透社估算其持有的房地产资产作价约520亿美元。这些资产涵盖伊朗境内诸多最具价值的地块:从德黑兰北城豪华公寓与商业地块,到全国各地的大型庄园与农地。(路透社分析拍卖记录发现,仅2013年5月,塞塔德就拍卖近300处没收财产,含住宅、农场、商铺乃至德黑兰水疗中心。)因此,哈梅内伊及其代理人无需签署地契就能成为伊朗终极地产大亨——他的名字从不出现在产权证上,但持续通过塞塔德控制着一个远胜过任何一家地产公司的不动产帝国。
• 全行业企业持股:自2000年起,塞塔德业务跳脱出不动产领域,开始涉足企业投资,这也帮助最高领袖从地产大亨晋级成为了商界大佬。如今,通过架构复杂的控股公司,塞塔德在金融、油气、电信、建筑、制药等关键行业领域持有重大股份。美国财政部调查指出,“EIKO(即塞塔德)几乎涉足伊朗经济所有领域”。例如,塞塔德旗下某子公司收购了伊朗电信公司(该国最大电信服务商)19%的股份,支付约30亿美元。这笔收购是2009年电信公司私有化计划的一部分,塞塔德关联财团计划以优惠条件获得垄断电信市场的控制权。2010年,据美国财政部评估,塞塔德旗下另一家子公司雷伊投资公司(Rey Investment Co.,总部为下图)资产总值超过了400亿美元——其控股企业包含石油、石化、矿业(锌到黄金)乃至伊朗最大水泥制造商。路透社此前调查发现,这家水泥制造商价值约1亿美元的股份原本属于私人投资者,后被伊斯兰基金会没收后最终并入了塞塔德商业版图之中。
塞塔德的关联企业还入股了伊朗主要银行与保险公司;收购了制药以及避孕药生产公司;拥有着从鸵鸟养殖场到软饮灌装厂等各行各业的公司。截至2013年,塞塔德关联企业持股总价值合计约430亿美元,含至少37家已知空壳公司(被美国制裁认定)及20余家上市公司少数股权。其中,多数股份通过间接持有或复杂所有权链掩饰,模糊了最高领袖对伊朗经济的掌控程度。
• 空壳公司与前端机构: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关键特征在于几乎从不公开标注“哈梅内伊公司”。这些巨额财富隐藏在多层前端公司与免税“基金会”背后——美国财政部称之为“便于伊朗领导层隐藏资产的大规模前端公司网络”。名义上,塞塔德是附属于最高领袖办公室的慈善基金会,运营着数家名称普通的基金会。实际上,一批错综复杂的投资公司为其执行实际业务。例如,塔德比尔经济发展集团(Tadbir Economic Development Group)是塞塔德的主要投资臂膀,负责搭建和监管子公司网络。其下属塔德比尔能源发展公司(Tadbir Energy Development,下图)又控股波斯石油天然气工业发展公司(Persia Oil & Gas Industry Development Co.)、帕尔斯石油公司(Pars Oil Co.)、雷伊尼鲁工程公司(Rey Niru Engineering)与阿巴丹发电公司(Abadan Power Generation Co.)——使哈梅内伊阵营覆盖伊朗油气石化全领域。
另一个塞塔德子公司伊朗莫宾电子(Iran Mobin Electronics)则负责电信科技投资。还有巴尔卡特风投(Barkat Ventures,负责科技IT项目的风投机构),被称为“塞塔德的网络空间投资支柱”。这些实体均不宣传与最高精神领袖的任何关联——纸面上看起来与普通公司无异,部分甚至在德黑兰证交所上市。该策略的逻辑很清晰:通过前端独立企业洗白最高领袖的资产。这使普通伊朗民众(或外国监管者)难以追溯最终所有权,让政权内部人员通过前端公司进行国际交易。“与塞塔德网络打交道就像剥洋葱,”西方官员告诉路透社,揭开一家公司后又出现另一家,线索总是引向海外。直到2013年及2021年美国财政部两次制裁塞塔德,部分前端公司全貌才公之于众,数十家空壳公司被列入制裁名单。值得注意的是,财政部官员在美国国会的听证会上明确指出塞塔德“由最高领袖办公室控制”,明晰这些前端公司了究竟在服务什么人的利益。
• 奢侈资产与项目:尽管哈梅内伊多数财富与查没的不动产有关,仍有部分来自于高端开发项目。在伊朗境内,塞塔德关联企业投资建造了大批商业大厦与豪华住宅,还在波斯湾沿岸的基什岛(下图)与格什姆岛(精英青睐的半自由区)开发了大量休闲度假村与酒店。这些物业在持续产生收益的同时,亦可作为伊朗政要们的静谧休憩所。连哈梅内伊本人位于德黑兰中心的住所——约50栋建筑的庞大园区“领袖之家”(Beit Rahbari)——都由塞塔德负责提供无限预算资助用于日常维护保养。据《每日电讯报》,该园区雇佣约500名员工(多来自安保部门)满足最高领袖需求,并配备了广阔花园与私人设施。
这正是整个体系的讽刺象征。官方层面,哈梅内伊在园内过着“简朴”生活,但其居所与办公室的维护——从修剪整齐的庭院到现场私人诊所——均由其备受争议的商业帝国资助维持。
危机显形:哈梅内伊的影子金库
随后12天里,冲突造成了至少627名伊朗人死亡,伊朗则发射了逾550枚弹道导弹实施反击报复。但展现伊朗韧性的真实故事不在导弹库存中,而藏在哈梅内伊35年来构建的隐秘商业帝国及其复杂金融网络中。
从伊朗官方预算中无法理解,遭轰炸的伊斯兰政权为何能立即开始替换被摧毁的导弹系统,甚至都无需等待走完议会审议拨款的流程。真正有效的答案来自于塔德比尔经济发展集团、雷伊投资公司等数十家实体所在的普通办公楼中,它们从未在伊朗政府的财务报表里出现过。
当美国中情局长约翰·拉特克利夫(John Ratcliffe)确认近期的美以空袭重创伊朗核计划时,他只描述了半幅图景。正如我们在「捕鲸行动」此前报道提到的,伊朗遭受的实际破坏可能远低于华盛顿和特拉维夫的政客们鼓吹的情况。部分物理破坏真实存在——从卫星图像(下图)能看到深藏山中的福尔道基地的惨状。但重建这些设施的金融基础设施完好无损,这些基础设施分散在数百家仅向最高领袖负责的公司和基金会中。
这场12天的冲突带来的最重要启示与导弹或核设施无关——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真正权力不止存在于可瞄准的政府机构或军事基地之中,更存在于哈梅内伊控制的影子商业帝国里——这个建立在查没普通民众资产上的商业和金融帝国,如今已成为了伊斯兰政权的终极保险单。
为何重要
揭露哈梅内伊隐秘财富意义何在?
首先,金钱即权力——这笔财富巩固了哈梅内伊在伊朗政治体系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塞塔德年收益估计数十亿美元,资助着最高领袖的庇护体系:支撑其私人办公室(包含教士、顾问、保镖与宣传人员团队),通过萝卜坑职位与有利交易滋养着精英群体,换来绝对的忠诚。
本质上,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是一个与伊朗现政府近乎平行的两个实体,前者在暗、后者在明,前者无需后者的官方预算列项即可资助特殊项目或军事行动。当普通伊朗人问“我们的石油收入去哪了?”,答案部分指向的巨额资金都被虹吸到了仅对最高领袖负责的不透明实体中。
这样的平行架构在特殊时期展现了伊朗这个国家或者说是伊斯兰政权的生存韧性,但在大多数时候则对伊朗人民的日常生活产生直接的负面影响。
伊朗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贫困国家,但当地数千万民众多年如一日地挣扎在经济停滞、高通胀与失业大潮中,而哈梅内伊为首的特权阶层通过隐秘的商业帝国坐拥难以计量的财富。哈梅内伊巨额隐形资产的存在戳穿了政权“为人民抵抗外国压力”的宣传泡沫。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过去数十年间的一系列国际制裁对普通伊朗人造成的伤害实际上远大于对哈梅内伊核心圈子的影响。在某些情况下,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甚至受益于制裁:在2010-2013年制裁紧缩期,塞塔德趁低收购伊朗国内大量陷入困境的民间资产,将一场全国性的经济危机转化为商业帝国的跳跃式发展机遇期。
正因如此,伊朗民间的怨恨暗流愈发汹涌。近年来,反政权抗议期间频频出现直指哈梅内伊腐败的口号。越来越多的伊朗人明白,当他们自己被迫节衣缩食的时候,最高领袖的商业版图正在大举扩张。这种严重失衡的观感与现实煽动着公众怒火,并开始侵蚀伊斯兰共和国统治者仅存的合法性。正如某评论员所言:“众多民众愤怒对精英子女的奢侈生活愤怒无比……普通人挣扎着抚育子女,步履维艰。”
在国际层面,哈梅内伊的隐秘财富是外交与安全的关键因素。以伊朗核谈判为例:任何解除对伊制裁的协议都可能成为塞塔德等实体的发展新助力。例如,在2015年《伊核全面协议(JCPOA)》中,美国同意将塞塔德从制裁名单移除——此举让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得以重返全球金融市场,成为了该协议的最大即时受益者,没有之一。
站在哈梅内伊的视角,或许这正是当年能够达成协议的巨大诱因之一:原本被冻结或限制的数十亿美元资产重获流动性。反之,2018年协议谈判破裂后,美国重启单边制裁,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别无他法只能重选走私等台下操作,通过前端公司网络与部分“友好”国家协助转移资金。
西方国家的决策者日渐明白,封锁哈梅内伊的金融网络是向德黑兰方面决策层施压的重要手段。2019年,美国总统签发新的行政令对哈梅内伊个人及最高领袖办公室实施制裁。白宫宣布,将“拒绝最高领袖及其办公室获取关键金融资源”,理论上冻结其“数十亿美元”资产。
分析人士指出,这些制裁措施具有象征性意义,一定程度上将哈梅内伊的圈子隔离在国际银行体系之外。这样做的背后逻辑很简单明了:如果哈梅内伊实际控制着堪比全球顶级寡头的财富,那么挤压这些资产(或至少曝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其决策——无论是核计划还是中东地区的军事冒险行为。
众所周知,哈梅内伊的隐秘财富为伊朗在海外的干预行动提供有效的资金支持。从黎巴嫩真主党到伊拉克、叙利亚民兵,再到也门胡塞武装,这些非国家行为体都是伊朗最高领袖办公室的资助对象,同时也会得到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秘密收入的账外资金维持。所有这些资金流动都无需得到伊朗议会的批准——所有资金通过影子渠道输送,亦不会出现在伊朗政府的任何官方文件之中。
近四十年来,伊朗政权一直在资助这些非国家行为体上“挥霍”其国家资源。某伊朗裔美国学者曾在其研究中指称,累计有逾1000亿美元被用于核计划,还有巨额资金被伊斯兰革命卫队用于其海外行动。哈梅内伊的商业帝国秘密调动巨额资金的能力,确保哪怕伊朗连年遭受经济制裁,上面这些行动仍可持续。理解秘密资金的流动对解开"伊朗如何在严厉制裁下维持地区活动"的谜团至关重要。
对全球金融监管机构而言,哈梅内伊的商业网络涉足制裁逃避计划——从“非法”石油销售(通过影子船队与马来西亚等地的空壳公司进行交易),到可疑易货贸易(经第三国用伊朗石油交换黄金等商品)。随着伊朗与其他受制裁国(如俄罗斯)走近,他们正寻找新的不受监管的金融合作途径。哈梅内伊的资金可能注入与俄罗斯或另一个国家的联合项目,或用于购买先进武器,全部在官方国家预算之外。
最后,最高领袖的隐秘财富还不可忽视地影响着伊朗未来的继任问题。
哈梅内伊已86岁高龄,无论他离世或卸任,下任最高领袖不仅能够继承其政治职位,还很可能接手这一庞大的商业帝国。因此,继任者的候选对象们对于塞塔德财富的控制权均虎视眈眈。
据传,哈梅内伊之子莫杰塔巴·哈梅内伊(Mojtaba Khamenei,上图)——正在默默积累自身影响力(尤其在革命卫队内部),着手协助管理部分家族财务利益,被视为未来接掌父亲职位与庞大商业帝国的预置性安排。若属实,这意味着哈梅内伊如今掌管的塞塔德有可能将转变为其家族资产,固化为又一个“窃国”统治图景。
即便莫杰塔巴未能成为最高领袖,任何继任者都将发现触手可及的数百亿账外资产——这是维护而非改革现行伊斯兰政权体系的强力诱因。由此会形成一个循环:隐秘帝国充当政权强硬派稳定器,潜在继任者受诱惑拼命维持现状以享受战利品。
另一方面,通过调查报道或国际法律行动增加资产曝光,或许能够鼓舞伊朗改革派与抗议者——他们认为国家财富已被少数腐败当权者占据。随着伊朗经济衰退与公众愤怒持续增长,揭露哈梅内伊的隐秘财富能够直击伊斯兰共和国体系抗拒变革的核心症结,揭示金融秘密如何支撑一个对内压迫性国家。
财富体量评估
普遍认为,哈梅内伊已跻身全球亿万富翁超精英行列,控制资产总额约在1000亿至2000亿美元区间。低值源于有文件记录的塞塔德资产估价(截至2013年约950亿美元,考虑通胀与后续收购现今应超1000亿);高值来自美国官员近年评估。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美国驻伊拉克使馆公开称"现任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个人财产估计达2000亿美元"。此数值可能包含了哈梅内伊在塞塔德之外控制的其他基金会,如阿斯坦·古德斯·拉扎维圣陵捐赠基金与受压迫者基金会(Bonyad Mostazafan)。无论具体数字几何,我们讨论的都是一笔高达12位数的巨额财富——绝对媲美或超越全球最富科技巨头,远超过任何伊朗官员公开申报财产。
在我们的“未经授权财富榜单”(旨在收录隐蔽与低估资产)中,哈梅内伊将轻松位居前列(很可能前三),因为即便最财雄势厚的君主(如泰国国王或文莱苏丹)公开资产普遍低于500亿美元。事实上,影子财富领域唯一可能超越哈梅内伊的人物只有沙特王储兼首相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uhammad bin Salman)——若计入其实际掌控的沙特国家石油全部财富。但与沙特王储间接通过国家石油公司(Saudi Aramco)等机构控制万亿美元资产不同,哈梅内伊的千亿美元帝国是专为其定制的精密机器,通过毫无监管的方式运转。